“孩子叫外婆，外婆。”在一家医院旁边的出租屋里，崔秀花一边给外孙女揉腿，一边教孙女说话。她的手指关节因为旧伤有些变形，揉动时在轻微地颤抖，可每一下都稳稳落在孙女的腿上。这动作崔秀花坚持了六年，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。她总觉得，只要熬下去、坚持下去，总会有盼头。
就在崔秀花给孙女按摩完起身时，外孙女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“婆”字。崔秀花激动地俯下身，把耳朵凑得更近：“再叫一声，再叫一声外婆……”直到那声音再一次传来，她才一把将孙女搂进怀里，枯瘦的手紧紧抱着孩子，积攒了六年的辛酸在这一刻决堤，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。
崔秀花一家的日子，从 2008 年起就没怎么顺过。那年，大外孙女查出右侧先天性髋关节脱位，前后动了三次手术。好不容易把孩子的腿治利索了，崔秀花又从高处摔落，膝盖韧带撕裂，右手腕关节也骨折了。手术费花光了家里最后一分积蓄，崔秀花望着家里的光景，摸着自己还没好利索的手腕，常常夜里叹气：“这日子，啥时候是个头啊。” 可日子再难，终究还得过下去。
旧债还没还上多少，2016 年，女儿又突发胰腺炎，抢救花了十多万才保住命。崔秀花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儿，摸着口袋里刚借到的药费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：“老天爷咋就不能让俺家喘口气？”好在 2017 年，女儿查出怀了双胞胎，一家人总算盼来点喜事儿。可怀孕 7 个月时，女儿突然血压飙升，只能紧急剖腹产，两个小丫头提前来了人世。抱着襁褓里一起一伏呼吸的娃娃，崔秀花心里又暖又揪：“俩闺女都得平平安安的啊。”
可是没等崔秀花把心放下，她就发现老大不对劲。妹妹会抓东西、能抬头的时候，老大啥都不会。等老大 4 个月大，她赶紧抱着去医院，结果被确诊为发育迟缓。医生说：“早产影响的，早一点做康复才有好转的可能。”崔秀花腿一软，差点站不住，家里哪还有钱？她憋了好几天，又找到医生，声音发颤：“要是不治…… 她能活不？” 医生叹了口气：“能活，但可能一辈子不会说话走路，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。” 崔秀花当时就哭了：“这跟活受罪有啥两样？”
哭归哭，崔秀花舍不得放弃。她跟女儿女婿商量：“砸锅卖铁也得治！” 一家人分工：女婿在外打工，女儿在家带老二，带老大治病的担子，落在了七旬的崔秀花肩上。2018 年 5 月，她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，又挨家挨户借了一圈，揣着皱巴巴的钱带老大上了路。在医院，她每天天不亮就起，给孩子冲奶粉、换尿布，白天背着孩子去做针灸、理疗，晚上哄睡了还得揉自己疼得钻心的膝盖和手腕。“只要娃能好，我这点疼算啥。”她总这么跟自己说。
可康复治疗像个填不满的窟窿，每个月要花一万多。女婿在工地上累死累活，挣的钱连零头都不够。老大的治疗只能断断续续，停一阵治一阵，崔秀花急得满嘴起泡。2023 年，崔秀花听说市里有家医院有政策扶持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背着孩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大巴赶过去。这里的治疗更系统，大孙女的身上更有劲了，眼神也亮了些。可钱还是不够，为了省钱给孙女治病，她把带来的干菜泡在水里煮，一顿饭就着咸菜吃，把有营养的东西全给孩子留着。
如今，大孙女已经治了六年，家里的债欠了一茬又一茬，能张口借钱的人早就借遍了。如果再交不上下个阶段的治疗费，孙女的治疗随时可能中断。崔秀花坐在病房里，看着大孙女趴在窗台上，望着外面蹦蹦跳跳的孩子出神。
小孙女早就会跑会叫，能背着书包上幼儿园了，可大孙女连自己坐起来都费劲。“我不盼着她能像小孙女一样，就盼着能自己端碗饭、自己挪几步，以后能自己照顾自己。”崔秀花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，眼泪滴在孩子的手背上，冰凉冰凉的，就像这个家看不到头的苦日子。原创作品，严禁任何形式转载，侵权必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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